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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6.选择

86.选择

爱。

在希腊神话中,构成宇宙最初的元素便是爱。

妖精们爱着人类。

如果不爱人类,它们又为何要去模仿,学习人类的建筑,制造人类的都市呢?

如果不爱人类,它们又为何要偷走人类的孩童,并调换为淘气的妖精幼儿呢?

它们的爱是满怀着憧憬,最纯洁的爱。

螳螂会在产下子嗣之时吃掉丈夫,红螯蛛会在出生后吃掉自己的母亲。

从人类的思想之中诞生而出的漆黑之影,恶意的残渣,它们没有情感,但却有着与生俱来的本能。

让自身回归为一,吃下诞生出自己的人类。

选择“爱”着的人类,吃掉他,取代他。

因为“爱”,所以才渴望得到人类的身份,人类之躯。残渣们从人类的思想之中脱离出来,它们的种族本身就是不完整的,或许它们的爱,原本就夹杂着补完自身,集合为“一”的希冀。

它们的爱,是渴求之爱,是漆黑与贪念的欲望之爱。

爱与欲望,本身是对等的。

而在某种情况下,爱与欲望,是可以相互置换的。

妖精的魔法让镜怜忘记了自己的身份,忘记了身为“黑影”的本能,但也仅仅是一时的忘记而已。一但重新回忆起,那漆黑的欲望便会卷土重来。

当那阴郁的黑气充斥着少女镜怜的肉体之上,当镜怜的灵魂亲眼目睹这可怖的一幕,一份难以言喻的恐惧突然攀上她的心头。

“这是……什么啊……”

“这就是你啊,少女镜怜,不,应该叫你,镜怜的影子才对吧?哼哼哼……”

镜怜的影子……吃掉镜怜本人,获得她的身份,取代真正的镜怜,所谓残渣,所谓的阴影,所谓的二重身。

“这……怎么可能……我完全没有实感……”

镜怜当然不会有实感,她的记忆在欺骗她,在记忆之中,她是一位高中生,

“我会将你带到你父亲那里,你还记得他吧?”

“父亲?”

镜怜不知道那是指谁,她搜肠刮肚,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半丝线索。

“哼哼哼,记不起也没关系,你只需要跟着我就好,我会将你带到那里去。”

对恶魔而言,记不清或是记得清都没有关系,别西卜只需要将少女带到那里就行,这便是他所要履行的契约关系。

恶魔带着镜怜,向着城市的边缘飞去。

说是城市的边缘,其实更像文明的尽头,如若向着同一个方向一直飞下去,就一定会抵达某个奇妙的场所。

不存在人迹,不存在文明,有的仅有无边的丛林。

在那黑色丛林的深处,闪烁着萤火虫的微光。

发光的孢子植被,五颜六色的大型花,缠绕在巨树之上蟒蛇般的藤蔓。除了生物,一切稀奇古怪源自想象力的物种都能在这里撞见。

树林的尽头是一片清澈的浅水,水面平静如银镜,散发着幽幽的光泽,湖水的中央是一块灰色的怪石。在那石头之上,以白色的简笔画画着一个小人。

有眼有口,小小的不到半米大小的简笔画小人,像是卡通画中出现的角色,他是——

“镜怜——对不起……”

从那小人的口中,发出可爱稚嫩的嗓音。

“你就是……我的父亲?”

然而镜怜知道它是谁。

它是大妖精帕克。

即便镜怜的记忆之中没有这只妖精的影子,但她却有印象,她却能理解。

“我是你的父亲,我也是你最好的朋友……镜怜……我本应一直在你的身后,支持你,帮你完成你的梦想……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
妖精抽噎着,组成它的身体那简单的线条颤动着,它的眼角闪着泪光。

“镜怜,我要离开这里了。”

帕克告诉镜怜。

在无数遗落的世界之中穿行,它是伟大的妖精王最忠诚的仆人,也是最强大的一位,它既是大妖精,也是一位旅行者,它的名字叫帕克,最引以为傲的便是风的速度,以及恶作剧的魔法。

大妖精帕克究竟穿越了多少的世界,它究竟为了什么不停的穿梭世界?妖精们为何要在伪造都市建造完成后离开?为何镜世界会变成遗弃的妖精国?没有人知道这些谜团。

而现在,它站在镜怜的面前,以友人与父亲的身份面对她。

镜怜又是如何认识这位妖精的呢?

“帕克……我认识你……你是帕克……”

镜怜失神的呢喃道。

她认识这只妖精,但却不记得任何与之有关的记忆。

这只看起来滑稽可爱的生物,它就是妖精的正体,它也是此地如今尚存的最后一只妖精。

“变身的魔法,你喜欢么?”

妖精仰起头,轻声问道。

镜怜点点头,出乎意料的,她觉得内心尤其的平静,就好像真的在和一个相识很久的朋友在说话。

“变成人类的这段记忆,觉得开心么?”

妖精的声音纯净,又富有魔性般的童真。

镜怜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

“开心的事情很多……但现在却很难过,因为与朋友们分开了。”

“镜怜有了新的朋友……帕克真的觉得好开心……”

妖精帕克做出低下头的动作,“但是……镜怜,对不起魔法的时间快要结束了……”

镜怜一时说不上话来,她突然觉得很莫名其妙,这只妖精究竟在说什么?魔法时间结束?这是什么意思?

“因为帕克……要离开这里,到新的世界去……那里有帕克的同伴,有帕克的主人。镜怜,你说过你想成为真正的人类,所以帕克才会实现你的愿望……帕克最喜欢人类了,镜怜你也说过,你最喜欢人类。所以帕克与镜怜才会定下那个约定……帕克实现镜怜的愿望,让镜怜变成人类,但镜怜要和帕克一起,去妖精国,我们会永远在一起,永远也不会分开……”

帕克突然露出落寞的表情。

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镜怜……你似乎有了新的想法……”

我曾经和这个孩子定下过那种约定么?镜怜已经想不起来了,不过正如妖精帕克所说的那样,如今的镜怜,绝无再做出那种决定的可能。

因此,镜怜没有回话。

“人类真是不可思议,人类真是充满魅力……正因为这样,妖精才会爱着人类……变成人类的镜怜变得充满魅力,帕克真的觉得很开心。但这样一来……镜怜就没办法和帕克一起,去实现那个约定了,因为镜怜已经深深沉迷进了人类的生活,已经喝醉了,再也叫不醒了……所以帕克才会把镜怜叫来……”

妖精帕克以最柔和的语气娓娓道来,它像是在歌唱,又像是再讲着动人的故事。然而对镜怜而言,少女只觉得后背发冷,她在害怕,害怕从这可爱的白色小人口中,听到她最不想听到的内容。

“镜怜,妖精的魔法总有一天会失效……那时,镜怜就不再是人类,也不再是妖精,镜怜会变成那些黑漆漆的怪物,会回忆起怪物的本能。怪物与人类,绝无共存的可能性,因为怪物会吃掉人类……镜怜一但回忆起本能,也会变得和怪物一样,失去理智,失去生为人类的记忆,会变成可怕的怪物的!”

“想让变成人类的魔法一直生效的话,就必须一刻不停的施加魔法,让镜怜彻底忘记怪物的本能……只有帕克,只有妖精,只有我才能帮助镜怜……所以……如果镜怜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,愿意和帕克一起去妖精国,镜怜就能一直一直,作为人类,作为妖精活着。”

吃掉人类,取代其身份,那是残渣的力量。

而调换身份的魔法,那便是唯有妖精才能使役的奇迹,作为最高位的妖精,此地最后的妖精,帕克是唯一能够使用这种力量的存在。

帕克以稚嫩可爱的语气,对镜怜下达最残酷的审判。

“所以镜怜……你必须做出选择……与帕克一起,我们一起去妖精国,我会用魔法让你变成永远的人类。或是继续待在人类的世界……总有一天,镜怜会变成真正的怪物,做出选择吧……对不起,镜怜,不得不让你面对这残酷的事实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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